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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是最好的舞伴
又到每年一度反省自己的日子，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，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把过往这一年的时间悄悄盘算一遍。
都说时间是流动的，并且从不匀速。如果不精打细算地过日子，时间就要像水流般一往无前地流走，碰上难熬的情绪，它又慢吞吞不肯挪步。
小的时候，我对时间这个模糊的概念是畏惧的。那时候家规严格，傍晚之前必须到家，所以一直很不喜欢天光暗下来的时刻，认准了那就是一天的结束。长大了才发觉黄昏原来是场美丽的魔术，不仅天色妖娆，连天底下的一切都被染了色，温柔得难以抗拒。有时候半夜赶路，时刻表上的数字越走越远渐渐失了控，然而除了困倦之外竟会有股莫名的得意，自认为在战胜这个无形的规矩。飞机飞到跨了好几个时区的异乡，也从来不会慌张，倒是要好好玩味这多出来或者消失掉的几小时，好像它也终有被我掌控的一天。
然而谁能够真正掌控时间。这是个有着无限耐心的对手，它会用漫长的光阴消磨你，不论是戾气还是抱负，你给自己的所有设定都会在化骨绵掌下变了样。王尔德在《自深深处》中说，一个道理，人可以片刻间顿然领悟，但又在沉甸甸地跟在后头的深更半夜里失去。要守住「灵魂所能登上的高峰」，谈何容易。我们思想着的是永恒，但慢慢通过的却是时间。
时间会让你为自己做的所有建设慢慢瓦解，变幻成你意想不到的样子。许多早年间设下的「人生规划」，最后通到哪里去了？而生命里有多少你不曾准备的章节，是被那双自说自话的手安排进来的？这个对手不仅不要管你的意愿，它还要跟你纠缠一生。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后，你就不会着急反抗它了。
人是注定要被时间改变模样的，处在变化中的人生，才是真实的人生。在该幼稚的时候放心幼稚，该犯傻的时候卯足了劲犯傻，该做出改变的时候，就要挥断一切不舍，变成你该变成的样子。从前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爱折腾，就不走那条别人眼里的平顺之路。最初以为只是憎恨平凡，但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抱负。后来发现，困扰着我的也并不是平凡，大多数人都要接受平凡。我只是无法忍受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整段人生，一切都没有变数。别人追求的安稳，在我可能就变成了折磨。
看电影的时候，但凡看见年迈的老人回顾一生的画面我都会红了眼眶。不是因为不忍心生命的老去，是因为看见这样那样的人生，在被压缩得短短的时间里狂奔。每个本来渺小的生命，因为幸运或不幸各自走上千回百转的漫漫长路，他们都不曾预料自己会被时间打造成什么样子，最后仰着老去的面孔和花白头发，回忆里尽是生命里盛放一时的璀璨。
艺术作品里的人物要丰富，它的内心必定要有矛盾。它的生命要经历很多的过程，敦实的人变得圆滑，满腔激情的最后一切都看淡。现实中也是一样，人生必要经历很多阶段，才能走向完整。这样的转变指的不是个性，可能也无关理想，它指的是脑子运转的方式，指的是你看这个世界的眼光。
即将要出版的一本旅行散文，因为我的懒惰慢吞吞地拖了两年之久。也正是因为这样，我有机会看见这两年里自己的变化，看见此刻脑子里的世界是怎样一步步成型。每个情绪都有安置它的时间点，有意外收获的喜，也有无法躲避的悲。每个人生阶段都跳不过去，值得安慰的是这些流逝的时间不是鬼魅，它总会给你留下什么。
在每篇文章的字里行间，都有当时的状态、当时的世界观，其中一些现在已经不太能认同，但我还是把它留下来。它是一本诚实的日记，见证了作用在我身上的时间，和时间慢慢把我改变的痕迹。
意识应该是流动的，在流动间碰撞出生命力。好在时间也从来不曾静止，它像姿态摇曳的极光，拽着你起舞。生命的哲学就是，你要把时间当作对手，抑或是舞伴。你们赛跑，起舞，而你生命的所有，只有它全部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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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4-6 19:30:56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