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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父亲在我的印象里，形象并不高大，虽然他和母亲一样个子都很矮小，相比于我对母亲的依恋，父亲从来没让我觉得是可以依偎着默默不说话的对象。反而在脑海里总觉得这个总是喜欢违拗母亲的意志，喜欢时不时和母亲吵上几句的男人，很可憎，很让人讨厌，甚至在知道“离婚”这个词儿的时候，总是想着，他们两个不如离了吧，记忆里，曾有一次还对母亲说过让他们离婚的话。也许那时候的父亲真的有点猥琐，乱糟糟卷曲的头发，即使洗了头，也总是一股汗臭味，远不如母亲身上那种淡淡的、朴实的味道；衣服总是喜欢乱穿，甚至在他有钱买了一件尼制大衣后，觉得穿在他身上远不如穿在我身上来的好看，被我强制性的抢了过来，直到这件大衣看上去有点褪色和破旧了；而他穿裤子的没品，更是让我深恶痛绝，经常在小解后，忘记扣上前襟的扣子，虽然不至于漏了春光，但对于正在注重仪表、在乎异性目光的年纪的我，这无异于是一个“老流氓”的作为了，而这个习惯，他到现在还没改变，即使叫母亲把他裤子前襟的扣子全部改为拉链的情况后。而母亲就不一样了，虽然只是一个农村妇女，但总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，妥妥当当。每次父亲在外面一手水泥，肮脏不堪回家时，简单洗洗后，就能上桌吃饭了。而在穿着打扮上，母亲总是表现出一贯的大气朴素，既不像那些小姑娘，小媳妇儿一样，弄的花枝招展，也绝不会把自己穿的像祥林嫂一般苦兮兮的，干净、整洁，大方。使得母亲在娘家的兄弟姐妹们面前站直了腰杆，更是在夫家的兄弟姐妹们面前，“大嫂”“大阿姐”的名声如日中天，基本上只要是母亲下的决断，没有人会反对和违拗，包括父亲。所以，直至青年时期，母亲一直在我心目中就如神一般的形象，又岂可是父亲这样的“小脚色”可以撼动的。
在我的印象里，父亲的形象更多的是喜欢吃。在脑海里，父亲很喜欢吃，虽然现在看来吃的一些东西都很普通，甚至是土气。比如春天时候吃咸菜心，即使母亲才腌了几天；夏天时候，就吃毛桃，即使那桃子上还有那绒绒的毛；秋天时候更是有很多吃的；冬天不得了，简直一空下来就在吃东西，毕竟是带了那么多的徒弟，中秋的月饼可以一直吃到过年，而过年时候，又有很多的徒子徒孙送来的东西。我一直没明白的就是母亲好像是很爱我们几个姐弟的，可是一旦这些放在石灰瓮里的东西被我们看到，嚷嚷着想吃的时候，她总是很小心的拿出一少些硬邦邦的柿饼，月饼之类的东西给我们，明明里面还有那么多，就是不给我们吃。而父亲吃的时候，她却从不阻止，最多就是骂上一句“老鼠牙齿又痒了”，父亲也只是回上一句“嘿嘿”。现在想来，母亲还是很爱父亲的，虽然嘴巴上总是喜欢骂父亲“死人”、“死老头子”，可是在吃的，喝的上面从不真正阻止父亲的嗜好。
父亲的这个嗜好一直坚持着，即使在他受到了第一次硬伤的打击，不得不住院的时候。而这一次，77岁的老头子终于为他的贪吃的嗜好付出了代价。10月11日，下午3点多，接到大哥的电话，老爷子在医院检查，原因是肚子疼。其实他的肠胃是一直不太好的，这我早就知道，所以，边忙着自己的事，边淡淡的说“知道了，我忙完了就过来”的话。等到真的忙完，再过去时候，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，当我漫不经心的的问哥哥“老头子是不是又吃坏了肚子，挂点水就应该没事了吧”时候，才发现大姐也在，而他们手里拿着影像片子。我这时候的心里有点不爽，觉得不就是肚子痛么，这医院也犯得上让人拍片子。等到找到了医生，一听介绍，才知道情况真的不简单。原来已经穿孔了，位置不详，原来肚皮已经硬邦邦了，轻轻敲打上去，父亲就会喊疼，摸上去更是如钢板一块了。这时候已经快5点了，医生吩咐马上办理入院手术，而且必须马上开刀。
我承认，此刻，确实有点晕。特别是在我搀扶着这个老头子从急诊到门诊，感受到他手臂上本来坚实的肌肉松松垮垮的时候；在我推着那个床从门诊到住院部的时候；更是在发现指定的楼层没有空床位的时候，我知道我在紧张！毫无疑问，这时候，该找谁，找什么人，总还是清醒的。搞定一切，在医生的办公室听医生介绍手术前的一些情况的时候，脸上是微笑的，毫无所谓的，但我的小腿肚子是在微微抖动着的。有些介绍确实可怕，而且触目惊心！“如果开刀后是因为胃部肿瘤，那可能.............；如果开刀后，是大肠穿孔，那可能.................”。嘴巴其实还在逞强的，“有没有高血压？”“没有”，“以前有没有住过院？”“20多年前住过，还是因为硬伤”，“是不是喝酒、抽烟？”“从来很少喝酒，就算喝酒，半杯啤酒必醉，抽烟很厉害，70岁以前是每天两包的量，现在也要一天一包。”其实，我心底想说的是，快去开刀吧，快去开刀吧！我确信这身体一向很棒的老头子，不可能出现这些恶性事情的，他就是贪嘴而已。
医生在讲完了一切应尽的公事后，终于让我们签字了。好吧，大哥，这个你来！
终于在6点多，把老头子送进了手术室，基本上想进去看看的勇气已经丝毫无存，原谅我，真的没有这丝勇气了。简单吃完了快餐，喝好了大骨汤，一切都在煎熬，即使在这个期间说着话，骂着人，打着电话，看着微博，可我知道我等待着一个结果，一个心里默念的结果。
8点多，终于出来了。喊了几声，还好，能听见。到了嘈杂的病房，搬到病床上，发现这曾经强壮无比的躯体竟然是这么脆弱。是的，脆弱！看着这一家三代，在这一刻，为了一个信念，为了这个姓氏的传承，也只有在这一刻尽然如此心贴心，肉贴肉的在一起。
还是煎熬，毕竟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，医生是根本没吃饭的，总要让医生歇上一口气吧！终于等到护士要求家属再去见医生时候，我借故去抽烟了。抽完烟，哥已经回来，脸上明显是转晴。“医生说，他是小肠穿孔，腹腔做了引流，应该是没大问题，但是需要注意........................”我已经没有心思关注这个、那个了。没有大问题就好，该注意的，绝对会一一注意的。好吧，我再去抽根烟。
终于有心情听具体情况和要求了，这是尿袋！这是血袋！这是氧气管！那是血压。凭我的智商，这个时候，一听就懂，一懂就会，一会就手痒了！“唉，你现在不用动那个袋子，等满了500再放掉好了”，小丫头明显职业麻木么，你大叔俺欣喜若狂，手足无措不行啊？不过还得乖乖的停下来啊，谁叫她们是专业，俺是业余呢！术业有专攻，俺是明白滴，就像老头子可以在没有坠线和直尺情况下，也能把一堵墙砌的整整齐齐，垂垂直直，可他就是没办法把衣服穿正，裤子前襟扣好，东西吃正确，必须靠着母亲才能规划好。
不过总是谢天谢地，感谢一切！没有在我意识到我有多在乎这个老头子时候，把他夺走！毕竟我是他的骨之骨，肉之肉，血之血！即使我曾经多么的感慨自己没有一个好父亲，这个父亲更没有给我一个好背景。可在这一刻，我只想你陪着我，看着我，即使邋遢，即使埋汰，即使让人觉得有点“老流氓”!
但只要你在这俗世上！我都不在乎，因为你是我的老头子，我的父亲，我的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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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4-6 21:41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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