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求学之路
1、上学
抗战胜利的第二年,我记得那年六岁,元宵节过后的一天早上,父亲告诉我:宝华,从今天开始应该上学读书了, 先生己经请来,你要尊称他锺先生。吃过早饭, 哥哥为我搬了张方凳走在前头,父亲一手提着一罩篮食品一手拉着我的手送我到学堂去。 学堂在村北小浜南岸,我跟在父亲身后,战战竞竞地跨进了中堂大门。里面人很多,我胆子小,腼腆得很,低着头不敢看。紧跟着父亲向前走,一直走到看见脚前方有一个红拜垫的地方,停了下来。父亲和哥哥把罩篮里的食品放到长台上。这时候才敢捎梢抬头看了一眼,长台上点一对红烛,发出红红的光,墙上挂了一幅画像,白眉白发,非常慈祥。突然,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:“这是孔圣先师,跪!”我就战战兢兢地跪在红拜垫上,双手合拢,向着画像俯身下拜, 双手扶在垫上, 磕了三个头。拜过先师, 父亲拉转我的身体对着那陌生人说:“这是锺先生,快拜过先生。” 我又像刚才那样跪拜了先生。哥哥拉我站起来时,稍一抬眼,先生对我点了点头,“去吧。” 哥哥就领我到自己的座位上, 叮嘱我:“要听先生的话, 好好读书, 好好识字。”这是一张方桌,一看是自己家里那张不用的旧桌子,桌面平平的,已经给父亲修过了。我坐在东首,陆陆续续又有三个小伙伴占了另外的三边。徐仁德、徐仁全我认识的,另一个人不认识。四个人都默默地坐着不知怎么好。 大人们都走了, 只剩下我们十个学伴。有本村的, 也有邻村的。他们中有几个人的年龄和我差不多, 也有十几岁的,最大的同学己经十四、五岁了。我记得他是箬帽桥人,姓陶,先生取名少奇。我们经常在他的后面叫他:“烧鸡!烧鸡!真好吃!”其实乡下的小孩不知烧鸡是啥样子的, 也不知什么味儿。他听见了就追着我们打。这样他也经常被先生斥责、立壁角、打手心。 锺先生给每个孩子都取了名, 按照徐家的辈份, 到了哥哥这一辈是“永”字辈,哥哥名“永州”。锺先生给我取名“永祥”。 今天是第一天,每个学生的面前都有一本书, 我拿到的是《三字经》。别的同学有的和我一样, 有的是《百家姓》。有的家中困难, 弟兄合一本,,更有甚者连书也没有, 只能看别人的书, 抄几个字来学。因为家境贫困, 这些小孩来上学只是为了让先生取个大名。他们一般读三天书就撤学了,不交学费。那时候,一个大名表示你读过书,有面子,将来上户口、做学徒,还有婚配都用得着。没有大名的人是会被人瞧不起的。 先生的吃喝是由学生轮流供给的,轮到的人家一天管两顿,中饭和晚饭。先生是我父亲请来的,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,同时也为先生洗尘。 下午, 先生开始叫我们识字了。每个学生轮流站在先生的书桌旁跟着先生读, 每个字只读三遍。学完后,就回到座位上自己背熟。等先生教完最后一个同学,又要轮流背给先生听。背完后,先生拿出事先写好有字的方块纸片让学生认字, 谁认错了先生就罚打手心。认错一个, 就打一下。这下可坏了,轮到我认方块字了,因为心里害怕,认错了一个字, 先生抓起了我的左手的四根手指,他的右手抓起了一把一尺寸许见方的戒尺,吓得我浑身颤抖, 别转头看也不敢看。只听见“啪”的一声, 手心上感到皮肉象裂开似的, 钻心疼痛。真倒霉,第一天就挨了手心。 戒尺, 檀木做的, 又硬又沉,先生又是用力,我们都很害怕。 有一次,因为我顽皮,先生问我想打几下?我咬咬牙说:“一下。”哪知先生说:“不行!三下。”抓起我的左手打了第一下,还好不怎么痛。接下来一记一定很重,我想抽出被抓的手时,先生抓得很紧,还抬高我的手心,戒尺又拍了下来。我赶忙用右手去挡,这下不得了啦,右手背吃着尺子,打在筋骨上那个痛啊,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挣脱了先生的手,用发红的左手心去捂着右手背。转身就跑。在院子外面藏着。后来被陶少奇找着我了,要我回去。他说先生答应不打我了。我这才悻悻的回到学堂。 有一次陶少奇背不出书,罚打三记手心。他说,先生对我可狠呢,第一下打在手心上感觉一阵揪心的痛, 第二下感觉是火辣辣的发烫,第三下只觉得是麻麻的,辣辣的。他把他的手心给我看,红红的,皮下还见紫紫的淤血,不能抓握东西,一抓就痛。 打手心那滋味只有受过责打的人才知道。 先生从不打右手,他告诉我们:“右手是用来写字的,打坏了不好写字了。如果有人被我打过右手,那是自找的!”
|
|